最开始下载抖音极速版，是我妈推荐的。她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，看视频能赚钱。我当时就笑了，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，还有人信这个。她不服气，把手机怼到我面前，指着那个余额「1.35元」，一脸骄傲。
好吧，为了家庭和谐，我下载了。
打开APP，界面跟普通版抖音差不多，就是右边多了个悬浮的小红包。每刷一个视频，红包外面的那个圈就会转。转满一圈，叮，几百个金币到手。那个音效还挺清脆，有点像小时候玩游戏机吃到金币的感觉。
我躺在沙发上，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。看别人赶海，看猫猫打架，看消防员小哥哥做科普。不知不觉，半个小时过去了。点开那个红包图标，进入任务中心，金币余额显示：3280。底下有一行小字，今日金币预计兑换0.32元。
三毛二。
我看着这个数字，陷入了沉思。这半个小时，我干点什么不好。
可人就是有种奇怪的惯性。第二天，我又点开了它。那个小红包图标好像有魔力。除了看视频，任务中心还有一堆别的玩法。比如「走路赚钱」，每天走够多少步，给几百个金币。还有「开宝箱」，每隔二十分钟可以点一下，又是几十个金币。最主要的来源是「看广告赚金币」，点一下，强制你看一段15到30秒的广告，看完奖励一千多金币。
于是我的生活变成了这样：
早晨起床，先点开签到。
走路去地铁站的路上，手机在口袋里晃荡，帮我「走路赚钱」。
上班摸鱼间隙，点开宝箱，再顺手看个广告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把手机架在旁边，让视频自动播放。
晚上睡觉前，把当天的金币任务清一清。
一套流程下来，一天能攒个万八千的金币。第二天凌晨，这些金币会自动兑换成现金，大概就是一块钱左右。有时候多点，一块五。有时候少点，八毛。汇率每天都在变，谁也说不准。
提现门槛很低，三毛钱就能提。第一次收到支付宝到账0.3元的时候，我感觉特别奇妙。这三毛钱，是我用无数个15秒的广告和无聊的短视频换来的。它干净，纯粹，充满了时间的味道。
我甚至还上网搜过抖音极速版赚金币攻略，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捷径。网上说得天花乱坠，有人说可以用脚本自动刷，挂机一天能赚几十块。
我不敢试，怕被封号。里面的钱虽然不多，那也是我「辛辛苦苦」攒下来的。
攻略看了一圈，发现最靠谱的方法，居然是「拉新」。
邀请一个新用户，平台会奖励你十几块甚至几十块。这笔钱还不是一次性给你的，得分好几天。第一天给你几块，然后要求你邀请的朋友连续看几天视频，再把剩下的钱给你。
我琢磨着把家里的长辈都发展一下。给我爸装上，他每天就爱看些钓鱼、下棋的视频，正好。可操作了两天，他就嫌烦了。说那个红包图标挡着他看字幕了。
我妈倒是坚持下来了，她现在是我的「下线」，每天勤勤恳恳地刷视频，为我贡献几毛钱的「好友阅读奖励」。
我们俩现在打电话，开头常常是：「你今天宝箱开了没？」
这东西有毒。你明知道它赚不了什么钱，就是在消耗你的时间，可你就是停不下来。那种即时反馈的快乐太上瘾了。金币到账的叮咚声，余额里多出来的一毛两毛，都像是一种小小的奖励，让你觉得自己这一天没白过。
有时候，我会在半夜醒来，拿起手机，不是看时间，而是点开极速版，把那个刚刷新的宝箱给开了。开完心满意足地继续睡。感觉自己像个守着田地的老农，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收成。
钱呢？攒了一个月，提出来三十多块钱。不够跟朋友吃顿饭，也就够买两杯奶茶。我看着那笔钱，觉得有点荒诞。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，每天像上班打卡一样去做任务，就换来这个。
可换个角度想，就算没有这个极速版，这些碎片时间，我可能也是在刷普通版抖音，或者干点别的无聊事。现在，至少还有点金币入账。
这更像一个大型社会实验。平台用微不足道的小钱，购买了我们大量的碎片化时间和注意力。我们心甘情愿地交出去，换取那种被奖励的虚幻满足感。
今天平安夜，刚才看了一眼，金币余额有12000多，明天大概能换一块二。
够在楼下便利店买个棒棒糖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