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经在一个问答社区上，花了一个通宵，写了一篇关于中古镜头的万字长文。从光学结构到镀膜历史，从不同卡口的转接方案到实拍样张。
那篇文章，给我带来了几千个赞，和一条系统通知「恭喜你升到了LV7」。
然后，就没有然后了。
我的文字，变成了平台引以为傲的优质内容，变成了它信息流里的一朵浪花，而我，除了那点可怜的虚荣心，什么也没得到。
我们这代写字的人，似乎都得了一种病。一种平台依赖症。
我们把最宝贵的思考，最精心的文字，无偿地贡献给一个个巨大的流量池。
我们像仓鼠一样，在算法的滚轮上奋力奔跑，期望着平台能偶尔投喂我们一点点的关注度和认同感。
Substack这个东西，就像一个叛逆者。它对你说：别跑了，停下来。建一个你自己的小木屋，把你的读者，直接请到你的客厅里来。
它的逻辑简单粗暴：你写东西，通过邮件，直接发给订阅你的人。你的读者列表，是你的，谁也抢不走。算法滚一边去。你可以免费写，也可以设置一个付费墙，让读者每个月花5美金、10美金，来阅读你的深度内容。
这听起来，像是互联网诞生之初那个最古老、最纯粹的模式。邮件列表。可它放在今天，却显得如此性感。
因为它给了创作者一个最稀缺的东西：定价权。
最直接的搞钱方法，就是付费订阅。
你在Substack上看到那些成功的案例，比如写产品和增长的Lenny Rachitsky，据说他靠着通讯，年收入达到了百万美金级别。
这听起来像一个神话。我们把神话拆开，看看里面是什么。
假设，你是一个对AI绘画工具特别有研究的人。你不是那种只会念咒语的，你是能把Midjourney的每一个参数，Stable Diffusion的每一个模型，都讲得明明白白的人。你可以开设一个Substack。
每周，你免费发一篇基础的教程，或者分享一些好玩的AI作品。这是你的鱼饵，用来吸引那些对AI绘画感兴趣的人订阅你的免费列表。
然后，你设置一个付费门槛，比如每月8美金。
付费用户，每周能额外收到一篇深度文章。这篇文章里，可能是你花了一周时间，研究出来的某个特定风格的「超级咒语」，能让AI生成出皮克斯动画质感的图片。或者，是一份详细的报告，对比了市面上五个主流AI绘画工具的优缺点和适用场景。
当你的免费订阅者达到1000人时，只要有5%的人，也就是50个人，觉得你的深度内容值这8美金，那你每个月的收入就是400美金。Substack会抽走10%，支付渠道Stripe会再抽走一点，你到手大概350美金。
这笔钱不多。可它是你用键盘，一个字一个字，直接从读者的口袋里赚来的。中间没有广告商，没有平台运营。这是一种尊严。
当你的订阅者达到1万人，转化率还是5%，那你的月收入就是4000美金。这就是一个可以让你辞掉工作的数字了。
这个模式，听起来简单，做起来很难。它要求你，在一个非常垂直的领域里，持续不断地提供真正有价值的、别人在别处很难找到的信息。
你的读者，不是为信息本身付费，他们是为你的「筛选、整理、提炼和洞察」付费。
那假如我的内容，没那么硬核呢？假如我只是写写我的旅行见闻，或者读后感呢？这种东西，好像很难让人付费。
这时候，可以试试第二种玩法：把Substack当成一个「信任放大器」。
你的通讯，不直接收费，完全免费。你每周写一篇关于你在巴尔干半岛背包旅行的故事，或者你对村上春树某本小说的独特解读。你用你的文字，你的照片，你的思考，慢慢地，聚拢起一群和你气味相投的人。他们不一定是你的粉丝，他们更像是你的笔友。
在这个过程中，你和他们建立了一种非常私密的、基于信任的关系。你的每一封邮件，都像是写给一个朋友的信。
当这份信任，积累到一定程度时，你可以做点别的事。
比如，你是一个旅行博主。
你可以在你的免费通讯里，宣布你要组织一个小团，在明年春天，带10个人，重走一遍你在克罗地亚走过的那些小众路线。这个小团，当然是收费的。因为你的读者，已经通过你半年的文字，「认识」你了，他们相信你的品味和经验。这个小团的名额，可能在一个下午就被抢光。
或者，你是一个读书博主。
你可以和出版社合作，在你的通讯里，推荐一本你真心喜欢的新书。你放上一个你的专属购买链接。每卖出一本，你都能获得一份佣金。这比你在任何公共平台上带货，转化率都要高得多。因为你的读者，相信你的推荐，不是广告，而是真诚的分享。
这种模式，Substack本身不赚钱，但它为你赚未来的钱。它是一个前置的、无成本的客户关系管理系统。
还有一种更高级的玩法，我称之为「社区围栏」。
付费的意义，不再是看文章。文章，只是进入一个圈子的门票。
你建立一个付费订阅，比如每月15美金。所有付费的会员，都可以进入一个你创建的私密Discord社群。在这个社群里，你每周会举办一次线上分享，或者邀请一些行业大咖来做AMA（Ask Me Anything）。会员们可以在这里互相交流，分享资源，甚至找到合作伙伴。
这时候，你的Substack，变成了一个俱乐部的会员卡。你卖的，不再是信息，而是一种「连接」和「归属感」。人们付费，是为了和一群跟自己一样的人待在一起。你的角色，从一个作者，变成了一个社区的组织者和管理者。这个模式，对个人魅力和组织能力的要求非常高，可一旦建成，它的壁垒也最高。
写到这里，我抬头看了看窗外。天快亮了。这个叫Substack的东西，它不是一个能让你一夜暴富的魔法棒。它更像一块荒地。你需要自己去翻土，去播种，去浇水，去抵抗害虫。你的收成，完全取决于你的勤奋，和你选择种植的作物。
它把创作，从一场浮躁的流量竞赛，拉回到了一场古老的、关于价值和信任的手艺活。你坐在你的书桌前，敲下每一个字，心里想的，不再是「这篇文章的标题能不能爆」，而是「这封信，我的那位远方的读者收到了，会不会觉得，这个月的订阅费，花得值」。
